萧忆笙放下帘子,并不看戏,他环顾四周,在最后一次确认此处没有异样后,双指并起,掐诀。
紧扣在食指上的银色指环迸溅出微弱的光,随着光华漫溢,虚空中逐渐凝结出一只乌鸦,扑棱着双翅落到了他的手背上。
此鸟和寻常鸟无异,双瞳黢黑如豆,色泽通体深黑,喉中鼓动含糊着溢出几声鸟鸣。
萧忆笙思索须臾,以指在虚空中点化成字,乌鸦骨碌碌的转动眼珠,目光里倒映出了那几行金色的字迹。
“记住这些字,去吧。”萧忆笙打开窗子,乌鸦登时扑簌簌地飞去了。
随后,他坐回了椅子上,一挥袖,附在空中的字迹登时如雾散去。
楼下金织线的大红帘布前,坤伶的唱声余韵婉转,萧忆笙在这咿咿呀呀的调子里困得眼皮打颤,半阖目。
不多时,门外有伙计的低唤。
“爷,爷?”
萧忆笙倦色深重地睁眼,瞧见是方才领着他进来的伙计正在唤他,手里还端着块热手巾。
“什么事?”萧忆笙问道。
“有位公子爷说,见您的厢房观戏视角最敞亮,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同他换间房?”伙计说着,将盘里搁着的热手巾翻起,隐隐露出了藏压在下面的东西。
是枚玉佩。
这里赠物皆流行玉佩吗?萧忆笙心里泛着嘀咕,挥了挥手道:“我倦了,想要歇息,若他想要这间房,只管进来坐吧。”
伙计道:“公子爷说,怕扰了您的雅兴,还是想要和您换间厢房。”
萧忆笙明白了话里的意思,这是要自己走一趟,他在心里迅速掂量了下。
罢了,换便换吧。他不愿意多生事端,于是对伙计说道:“那请带路吧。”
包厢在三层,三层是雅间,来此处的客人多半是附庸风雅的公子哥,摆花架子的,房梁上还铺着繁复的花纹,每一道间隔里面都镶着一粒珍珠,在灯火的照耀下,折出连片的光,水波纹似的晃到了眉眼上。
萧忆笙跟着伙计穿过走廊,推开了一扇门。
白珍珠串成的帘子交缠在手臂上,放下后又响起细细碎碎的撞击声。
萧忆笙刚迈入包厢里,便闻见了那熟悉的龙涎香的香气,他目光倏然凝聚,于香气里,他再一次看见了熟悉的人。
晏顷迟今日没着白衣,而是件赭色短袍,露出了紧贴小腿的乌色长靴。
龙涎香从熏炉里飘出阵阵的薄雾。
而他便坐在沉浮的香气里,一手端着茶盏,一手捏着盖儿,慢条斯理的拨着沫。
萧忆笙在这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,他倏地后退,可伙计已经从外合上了门,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里,有无数黑影迅速踏出,围拢在这扇门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