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谓超脱?
佛门讲究渡过苦海抵达彼岸,道家也说要跳出三界不在五行,此两种白海自然知晓。
可哪种境界能算超脱?
羽化灵仙者,无血肉桎梏遨游天地,天命人仙者,金身不朽可搬山填海,但两者仍有天人五衰,不过享寿八百,能算超脱吗?
佛门罗汉,能开辟佛国引渡善信,异兽龙种,凭天地所钟可丹成无碍,但前者仍会陨落,后者心性难满易入魔道,能算超脱吗?
田广一句超脱,让白海心生波澜,此人不过纳气,为何有胆气敢自言超脱?
又见到灰珠舍利没入那金色尸骸之中,如同物归原主,这尸骸原就是那无心寺最后一位罗汉的金身遗蜕。
田广走到罗汉金身面前,伸手放到其天灵处,如同握住一枚宝药,他低声说道:
“无心寺有一尊涅槃菩萨坐镇,纵然是天地劫乱,也可遁入菩萨佛土,怎会如此堙灭,缘因那位菩萨,是......”
他轻轻摩挲着罗汉头顶,回首对着白海叹道:
“啖仙众的神君。”
金身遗蜕似有无穷恨意涌出,祂洞窟般的双眼隐隐燃起佛火,骨架轻颤,就要从数千年岁月中苏醒,镇杀眼前仇人。
白海看到田广头顶有一张黑符升起,他身躯扭动,变幻成了眼熟模样,而那具田广的皮囊被丢在地上,化作一颗干瘪种子。
身形高瘦,眼中噙笑,似乎对白海道了一声好久不见。
“阿祥,果然是你......”
白海声音苦涩,他隐隐有些猜测,却又不敢相信对方能做出这般谋划,记忆中的卢祥更多的只是一位执拗阴鸷的少年。
卢祥笑着颔首,身上涌出条条黑炎,他提着罗汉金身飞至佛塔顶端站立,对着白海说道:
“阿海,独掌自我性命者,即为超脱。”
罗汉金身里的灰珠舍利化作一抹幽光,伴随着卢祥的诵经声愈发明亮。
“何期自性,本自清净......”
金身晃动,有一赤身僧人法相浮现怒吼不休,
“何期自性,本不生灭......”
舍利碎裂,幽光大盛,法相佛火皆被其覆盖,
“何期自性,本无动摇......”
金身缓缓消散,凝成一颗黑色魔种,
“何期自性,能生万法!”
卢祥大笑一声,脸上现出铁羊面具,他一把抓住魔种塞入口中,脚下佛塔飞出无数虚影,有金刚怒目,亦有菩萨垂眉,纷纷围绕卢祥低声诵经,
“啖仙假法,再与我无关!”
铁羊面具寸寸崩解,化作一道金光倏然遁走,露出卢祥此刻面容,再不复那温和神色,青筋纠缠,双目暴突,如在忍受何种极大苦痛,他颤声说道:
“阿海,你可知为何分明是为修那断舍离法,此地却要叫舍离古刹,摒弃了一个断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