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弃瞥着秦叙,“你府上现在有多少人?”
“十个。”秦叙声音很闷,他不想跟裴弃说话。
裴弃险些把扇子扔出去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“多少?!十个?”
秦叙点头,抱着他那把破剑,手指扣着上面的纹饰。
他心里都能模仿裴弃的语气了,才十个,太寒酸了吧!
裴弃确实是这样想的,他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生活,好歹是长公主的独子,没权但是钱多。
“这十个人是干嘛的?”
秦叙想了好半天,还是摇摇头,“我不知道,我回来之后就遣散了家丁,留下的十个人,都是忠心耿耿的。”
裴弃:“……”
裴弃半晌无话,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,你怎么就知道留下来的就是忠心耿耿呢?蠢得像是御花园那两只只会叫的鸭子一样。
这要是让皇后知道,又得是眼前一黑,那明明就是鸳鸯!
还是松墨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,“主子,那咱们带多少人去?”
“留洒扫和看管的就行,我院子里的都去。”裴弃收了扇子,“你家大吗?”
“大。”比在北境时他们住的小房子大。
裴弃白了他一眼,“多说两个字会死吗?”
秦叙看了他一眼,迅速低下头,“挺大的。”
裴弃:“……”
他感觉秦叙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。
“你……”秦叙说了个开头又闭嘴了,裴弃想抽人。
秦叙看了看裴弃的脸色,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骂,壮着胆子问,“你院里有多少人?”
裴弃思索了一下自己那个院子侍候的人,“不多。”
秦叙点了点头,接着就听到裴弃补充,“大概也就一百人吧。”
秦叙:“……”
裴弃看着他冷冰的脸瘫了下,心情这才舒畅了些,马车外的夕阳落进来,裴弃这才看到他素衣下的脖颈上有一道伤口,像是抓痕,微微蹙眉却没有过问。
秦叙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地跟在身后的准备,结果鱼贯而出的人还带着戏服。
他脸更瘫了,“这不止一百人吧?”
裴起伸手摁了下手边的镂空紫金莲蓬,茶几瞬间往一旁挪去,裴弃身下的软榻变宽了一倍。
他顺势躺下,“大人的事情,小孩子少打听。”
秦叙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了,哪怕是裴弃躺下了,马车的空间也还是很大,再坐三个他都不成问题,心里再次给裴弃贴了个标签——
败家子。
裴弃才懒得搭理他,等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,夜色已经把街道笼罩了,松墨打开马车门,“主子,定国公府到了。”
裴弃伸了个懒腰,半个身子都钻出马车了,又缩了回来,一把薅过秦叙,“这是你家?”
秦叙被他一抓,毫不防备地撞进他怀里,面前全是裴弃好闻的气息,像是清早的细雨落在竹林上,味道清浅却萦绕在鼻间。
当然,如果能缝上裴弃那张嘴,那就完美了。
“你别碰瓷,撞小爷怀里这种事已经俗套了,你要是没钱花小爷可以借你,翻三倍还我就行。”
秦叙:“……”好想毒哑了他!
“我没有碰瓷!”秦叙咬牙切齿道,“而且,我还没有看,我怎么知道是不是!”
裴弃低头一看,“哦,快看。”
说着把人推出去,秦叙险些没稳住身子滚下去,他更想把裴弃打一顿了,最好再套一个麻袋,打成一个木瓜,让他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!
秦叙稳住了身形,抬头一看,“定国公府”四个大字就在匾额上写着呢。
他正想回头骂一句裴弃是不是眼瞎,就看到裴弃眼里带着的隐隐期待。
于是秦叙用肯定以及确定的语气,坏笑地说,“裴小郡王,这里就是定国公府。”
裴弃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差了。
裴小郡王看着秦叙故意侧身,让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秦府的荒凉——
匾额不知多久没人打理过了,字上的描金都只剩下了两笔,蛛丝结满房梁,连带着那朱红的门都褪了色,门两侧檐下那两个破了的红灯笼看着就瘆人,青石台板铺成的台阶就更别提了,年生久远已经出现了裂缝,甚至长出了草。
秦叙心口的气终于舒畅了,他看着裴弃,挑衅地问。
“小郡王是要去找陛下给我换个师父吗?”
第3章 小郡王喜当爹
裴弃看着他,浅色的眼珠再度打量了一番门口的荒凉,开口奚落他,“你说你府上还有十个仆从,这十个人在哪里呢?我们在这里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,这就是你忠心耿耿的仆从,连主人家回来了都不知道?门房也没有一个?”
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秦叙闭了嘴,他低声说了什么裴弃没有听清楚,也没有兴趣,他更想把秦叙扔出去。
裴弃扶着车辕下来,嘁了声,道,“小样。”
松墨看着这萧条的国公府也犯了难,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贵极人臣的府邸模样,“主子,要不咱们先回府?让人先留在这边收拾,明日再过来不迟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秦叙还是一句话。
裴弃忍无可忍,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,“闭嘴!”
秦叙听话地闭上了嘴,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倔强地盯着裴弃,大有你敢要我走,我就敢一头撞死的架势。
“先不管这些,进去,本郡王累了,要吃饭休息,其他的事情,等明日再说。”裴弃今日是从马场上被叫走的,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。
松墨带着人迅速把府上打理了一遍,把堪堪能住人的笃行院收拾了出来。
其实也没有其他院子,定国公夫妇有两个儿子,但长子早年就战死了,现在只剩秦叙。
整个府上能住人的院子也只有两个,又不能去住人家父母的院子,只能在秦叙的院子住下了。
裴弃强撑着眼皮吃了两口,洗了把脸倒头就睡,秦叙站在床头盯着他,“这是我的床。”
裴弃睡得半梦半醒,只觉得聒噪,扯着被子翻了个身,把声音隔绝在外。
秦叙:“……”现在打他一顿会被发现吗?
松墨把戏班子送了回去,又把带来的护卫安置了,刚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裴弃睡的屋子房门大开,有人站在床头!
一瞬间他汗毛倒竖,蹑手蹑脚地靠近,手里的剑已经出鞘一半,秦叙突然转过头来。
两人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。
松墨松了口气,拽着他往外走,压低声音道,“我说世子,你站我们郡王床头做什么?”
秦叙别过脸,“没事,看他好看。”
松墨:“???”
好吧,裴小郡王除了嘴贱,其他实在没得挑,尤其是那张脸,一看就是个风流公子。
“好吧,你睡哪里?”松墨问,问完他才想起来,好像……他家郡王睡了人家的床。
秦叙看了眼院子,闷声道:“偏房尚有床榻。”
松墨点点头,把人送进去,临走时秦叙问他,“松墨,裴弃以前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日子?”
顺德帝今天跟他说裴弃以前过得不好,可是他觉得裴弃这样的金贵都是被娇惯出来的,怎么会不好呢?
皇帝的外甥,长公主独子,简直就是天之骄子。
松墨身形微微一晃,摇摇头,什么都没有说。
裴弃对这些一无所知,他在定国公府一觉睡到了大中午。
一睁眼秦叙就站在他床头,吓得他差点喊救命,气得他坐起来掀了薄毯,直接跳下床榻给了秦叙一脚。
“大清早的你干什么?吓死我好继承我府上的万两黄金吗?!”
秦叙没躲,指着外面的烈阳道,“不是大清早了。”
“不是大清早是什么?”裴弃又躺了下去,半晌又觉得闷,“我的冰呢?怎么这么热?谁在院子里放蒸笼了?”
秦叙昨天已经见识过了裴弃的金贵,赶紧指着角落的铜盆说,“有冰,冰在那里!”
裴弃只瞟了一眼,脸就黑了,再次掀开薄毯起身,“松墨!”
松墨不明所以地探头,“主子,怎么了?”
“我们郡王府是没钱了吗?怎么连冰都只有半盆?那等到大中午我怎么解暑?上吊吗?”裴弃说完听到一声笑,很短很轻,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。
他回头看了眼低着头抖动的秦叙,他确定自己没有幻听,他裴小郡王被人嘲笑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