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裴晏晏走了,这个地方也就只剩下她们三人。
不等江如练开口,白云歇便抢答道:“你不必问我悔不悔,是非在己,毁誉由人,得失不论。”
她说这话时旧制的衣袖随风飘飘,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滋味。
江如练嘴角抽抽,很想骂句臭不要脸,谁要问你这个了?
她扫了眼酒桌,算上她和卿浅,整整齐齐共八只酒杯。
“怎么多摆五只?”
白云歇知道她是明知故问,挨个给空杯斟满。
“昔年亲友俱在,我与她们在此地推杯换盏,少年人不知愁,更不知天高地厚,竟妄想一己之力镇压邪魔。”
她举起自己的杯子,往寒涧的方向遥遥一敬,语气自嘲。
“千年百年,倘若真的有酆都鬼域,我那些旧友们应该还是当年模样。而我已经垂垂老矣了。”
“在忘川河边与她们相见时,我要怎么描述现在这个世界呢。”
江如练“啧”了声,对于眼前这个人,她实在没办法评价,这场酒喝得也别扭。
个中滋味掺杂在一起,难以言说。
卿浅看出了她的不适应,在桌子底下扯扯她的衣服:“我们走吧。”
白云歇没留,笑着摆摆手,又给自己斟了杯。
她俩没走出多远,就听“咣当”一声脆响。
江如练回头,白瓷酒杯碎了满地,而方才举杯的人已经不见了。
沙漠以西,云间的昆仑山如此明晰。
她和卿浅很有默契,都没提回去的事情。就这样手牵着手,没有目的地瞎逛。
不知是哪里的风铃响了几声,江如练蓦然有些恍惚,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。
卿浅也停下来,回眸望她:“怎么了?”
这画面太过熟悉,江如练曾见过无数次。
在昆仑纯白的神木下,在青萝峰的小屋前,在喧闹的长街夜市里。
在千年前的过去,也在此时此刻。
大地已经换了模样,卿浅身上的广袖白衣也换了轻简的衬衫。
可她的眼神一如既往,从未改变。
心脏跳快,一股酸涩涌上喉咙,江如练快步走上前拉着卿浅的衣袖不放。
她委屈得不行:“我昨天晚上真的很怕,怕卿卿丢下我。”
小鸟把头埋进了卿浅的肩窝里,触目所及是一片雪白。
哦,还有自己咬出来的、淡淡的牙印。
江如练心虚地吸了口气,尝试转移话题:“如果师姐死了,我会比白负雪更疯。”
卿浅抿了抿唇,尚还能平静地叙述。
“在遇见你前,长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。同样的事做多了、同样的景看遍了,就会觉得无趣。”
“北溟海的风吹不到昆仑,落日的虞渊离此万万里,我触摸不到碧落更无法穷尽黄泉。”